胡学文罗伟章对谈《龙凤歌》:写小说,其实就是写命运
“写小说,其实就是写命运。”4月的成都,雨后的空气还带着些润湿的甘甜。12日晚,胡学文携长篇小说《龙凤歌》来到成都浮于野书店,与作家罗伟章对谈。
在胡学文的作品中,“命运”是贯穿始终的关键词:不是抽象的玄学概念,而是一种贴着土地、贴着性格、贴着时代的具体质地。小说写的是人,而人的命运,总在历史与现实之间,被牵引、被拉扯,又倔强地反抗和挣脱。

胡学文(中)和罗伟章(右)
他们只差几分钟出生,命运却南辕北辙
小说《龙凤歌》所讲述的故事时间跨度横贯80年,围绕着因一匹枣红马结缘的马秋月与朱光明,以及他们所生的一对龙凤胎朱灯与朱红展开。朱灯以中专生身份实现“农转非”,此后仕途顺遂,从公办教师到县长秘书、报社主任;朱红性格刚毅,敢爱敢恨,在婚姻破裂后,毅然投身服装事业,并培养一双儿女成才。

有人曾向胡学文提问,这部小说是否依然是他擅长的乡土文学题材作品。对此,胡学文表示,“我不是在写乡土题材,我是在写人的命运。”在他看来,地域只是承载人物命运的舞台,而小说真正关注的是命运的走向。
胡学文提到,在中国乡土文化中,对于龙凤胎有“相克”的传言。一些农村地区迷信,就像是从一个根里长出的庄稼会一个壮、一个弱一样,双胞胎也会相互妨碍。恰好,朱灯、朱红,一个瘦弱、一个强壮。为防止强壮的女儿“克”体弱的儿子,马秋月选择将女儿分开养,这也导致了母女情分的割裂。
“他们只差几分钟出生,命运却如此不同,是性格使然,还是时代所致?”胡学文说,这不是巧合,而是乡村传统文化中对“龙凤胎”的某种象征性投射。
写小说,最难的是命运中的人物
罗伟章与胡学文同龄,同为1967年生人。在罗伟章看来,胡学文是一个“发出金属声音的人”:质地清晰、毫无遮掩。罗伟章评价胡学文,“他对当下始终保持一种凝视感。”是一个“忠诚于故事的作家”。
在罗伟章看来,《龙凤歌》体现了胡学文一以贯之的“民间性”:“那是一种毛茸茸的、蓬勃的生命力。”他提到小说中设置了“麻婆子”这样的讲故事角色,保留了中国传统痕迹,这种结构让文本拥有了更多“讲述”的质感。

在此前的《有生》里,胡学文创作出一个有着圣母般威望的女性——祖奶,祖奶一生充满坎坷,成为接生婆后,慢慢成为一方地区的道德标准和象征;在《龙凤歌》里,作为“母亲”的马秋月与中国乡土小说中传统的母亲形象不同,她并不擅长农活,而擅长作画与剪纸。她的心里还埋着一颗浪漫的种子,向往更加现代的爱情关系。
马秋月像很多中国式母亲一样,对子女寄予厚望,又常常陷入干涉与放手的矛盾中。她心中有一条龙、一条凤,但自己却成了一只困在茧里的蛾。她无法逃脱命运,也难以完全掌控命运。但她和她身边的许多乡村女性一样,以倔强的生命力,一步步托举起家庭,托举起乡村。

“写小说,最难的不是故事,是人物。”他拿鲁迅的阿Q、祥林嫂、孔乙己等人物举例,表示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承载着时代的精魂,这也是他塑造人物的努力方向。“我其实最喜欢的人物是朱红。”胡学文在现场直言,朱红聪明、刚强,他在生活中也很欣赏这种人,甚至希望自己能成为这样的人。
胡学文提到自己的写作习惯:每次写作前一定要把人物性格想清楚,才会动笔。胡学文说,很多小说读完后,故事也许会被遗忘,但人物会留下来,留下印象,留下感情。“要把人物写得鲜明,得先想清楚他们的性格,他们的精神气质。这种精神气质,是那个时代的,是这个人物背后的文化积淀。”
作家在地理上构建一个文化故乡
胡学文的创作,离不开他的人生经验。比如那匹枣红马,就来自他年少时与马的真实接触:他养过马、骑过马,也被马摔过。有一次,他赶着马出门,天忽然下雨,正欲牵马返家时,马却执意要吃草。他便站在雨中等马吃饱,才一起回去。“跟马相处久了,自然会生出感情来。”

于是,《龙凤歌》中的马不再只是交通工具,而成了一条重要的叙事线索——不仅是朱光明与马秋月结缘的象征,也承载着人物性格和命运的投射。
马秋月的父亲姓马,她自己属马,这种“命定的巧合”也许正是小说的浪漫所在。胡学文说,“我相信缘分,毕竟马在中国文化中也有马到成功等寓意。”

胡学文为读者签名
罗伟章说:“胡学文小说中吹的风,和我的小说里吹的风,自然是不一样的。”他提到,胡学文书写豆庄,正如他自己反复回到大巴山,“作家可以虚构人物、故事,但无法虚构环境。”胡学文也回应:“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家乡。它既是地理意义上的,也是文化意义上的。我们要构建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。”
红星新闻记者 毛渝川 任宏伟 编辑 苏静
